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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一声父亲很沉重

时间:2010-08-19 14:18 来源:本站整理 作者:姜 燕 点击:

  我的家乡曾广为流传这样一首歌谣:招拐子,养崽子,崽子大了打拐子……所谓的“拐子”就是甘愿一生不娶,名不正言不顺地同另一个男人共同抚育一个家庭的男人。谁会想到,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家庭长大的,其中血浓于水的深情,让我永世难忘。
  
  一九九九年农历腊月,我把与我家有着万缕瓜葛的永顺叔请到了座席的上首,我要在过年的这一天,让他挺起腰杆同母亲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没人会料到,永顺叔的晚年会有一个这么好的结局,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天的来临有多么不容易。永顺叔是在我的敌视与唾骂中战战兢兢地熬到了这一天的。
  
  父亲出事了
  
  一九七八年,刚刚初中毕业的母亲回乡务农,一时成了十里八村的青年小伙子争相追逐的目标。心高气傲的母亲对自己的终身大事非常谨慎。二十岁,在当时的农村已是大龄了,而母亲还是一次次拒绝了一门又一门的亲事。一九七九年,外公家建房,我的父亲作为木匠来帮工。短短的一个月里,相貌堂堂、一说话就脸红的父亲赢得了母亲的芳心。在这年冬天,母亲在乡亲们的啧啧称赞中嫁给了并不富有的父亲。
  
  一九八一年深秋,我来到了人间。还未分田到户的集体依然按常规进行着各项作业劳动。在冬天,各家把一年来集中在一起的粪肥运到田间是主要的劳动项目。东北的天气异常寒冷,对刨不动挖不开的粪堆通常采取的办法就是用炸药炸碎。那天,刚刚出生不久的我得了感冒,父亲早向当队长的永顺叔请了假,要同母亲带我去十里外的镇卫生院治病,可队里另一名爆破员也因故没出工,永顺叔就到我家商量让父亲晚一天去给我治病。一心想着集体的父亲没有难为永顺叔,那天出工,父亲在排除哑炮时被一块飞起的冻粪砸伤了腰。精心调养了一个冬天,父亲仍下不了地,由此拉开了我母亲艰难生活的序幕。
  
  永顺叔走来了
  
  伤了腰的父亲成了半个残废,二十几岁的年纪走起路来比奶奶的腰弯得还厉害。奶奶急红了眼,每天早晨都跳着脚把永顺叔痛骂一顿,这成了那时生产队出工前的一景。永顺叔作为队长也不回话,见了母亲总是一副惭愧相,弄得母亲也很别扭。在派活儿上,永顺叔有意安排父亲去饲养棚干些煮饲料、给牲口添草等轻快活计,并年年给父亲划满工分,没有使我们家成为欠债户。
  
  一九八四年,我们这里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一向办事公平认真的永顺队长最后利用手中的权力,给我们家分到了最好的地、最强的牛,为此得罪了许多人。即使这样,我们家的生活难题还是一个接一个,父亲因伤根本扶不了犁,连耕作时牵牛都吃不消,上山打柴更不用说,这一切本应该是男人干的活全落在母亲瘦弱的肩上。长长的村路上,经常会出现疲惫的母亲孤独地跟在牛后面的身影。
  
  村里一些善良的人也常在背地里唏嘘:这家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就在母亲忙得团团转的铲地时节,卸了任的永顺叔走进了我家责任田,先是有所顾忌地早晚两头帮帮忙,等我母亲安顿好家里的一切来到地里便知趣地离开。毕竟是他当初的决定害了我们这个家,怎么说他也够得上是我们家的仇人了。但农时是误不得的,终于有一天,永顺叔毅然夺过了母亲手中的犁把,我们家的责任田里总算有了一个健全的男人。
  
  一九八四年的秋天,我们家粮食喜获丰收,这一切当然是和永顺叔的奉献分不开的,秋粮彻底归仓后,紧锁了一年眉头的父亲对母亲说:“去把永顺请来吧,我俩一起喝点酒……”
  
  我什么都知道了
  
  一九八六年春,我奶奶去世,里里外外的张罗全凭永顺叔一人。父亲几年来天天吃药,家中本无积蓄,加之这几年农村婚丧排场越搞越大,根本容不得父亲说了算。仅奶奶去世,就花销几千元,永顺叔默默拿出了他的全部积蓄,那是他积攒半生准备娶媳妇的钱。
  
  父亲虽然残疾越来越严重了,可心里一切都明白,知道永顺叔这一生算是惨了,同时也看出他再也没有成家的打算了。这年秋天,又一轮庄稼归了仓,经过长时间深思熟虑的父亲对母亲说:“让永顺住到咱家里来吧。”母亲说:“你就不怕村里人说闲话?”父亲说:“我这是为你们母女俩的将来考虑。”一九八六年冬,父亲在永顺家的小屋里谈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了才把永顺叔领回了家……
  
  后来,我一直同爸爸住在奶奶原先住过的屋里。
  
  一九八七年十月,母亲生下了弟弟,照说这下父亲是儿女双全,应该高兴才是,可在弟弟满月那天喝满月酒时父亲并不高兴,对左邻右舍来道喜的乡亲甚至有些冷淡,只喝了几口酒就推说腰痛回到了自己的那屋。母亲那天倒是兴奋,但每逢谁说弟弟像父亲时,母亲的脸上总是不自然。那天,永顺叔早早就上了山,直到很晚才拉了满满一车柴禾回来。
  
  弟弟长得白白胖胖的,很招人喜欢,父亲在时,永顺叔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要父亲一离开,他就抱着弟弟亲个没完,眼里放射出爱怜的光。母亲这时也喜不自禁,但望着永顺叔常常叹息。
  
  给弟弟上户口的日子到了,父亲腰痛,去派出所的十多里路走起来很困难,母亲提议让永顺叔去办。父亲说:“这事能让别人办吗?这是当爹的事。”
  
  那天父亲走后,永顺叔破例半天没干活儿,闷在家里喝得酩酊大醉。
  
  一九八八年春耕时节,父亲牵着牛去河边饮水,被性起的牛用角抵伤了胸部,彻底卧床不能动了,吃饭需要母亲一口口喂才行。田里的活儿只能全靠永顺叔一人忙活。这年秋天,我上学了,每天早晨永顺叔都用自行车送我到学校,从后面看去,永顺叔头发花白了,背也驼了许多。别村的同学以为永顺叔是我的父亲,我说那是我叔。
  
  一家人的生活开销连同爸爸吃药,光靠那几亩田远远不够,农闲时节,永顺叔又去镇里的建筑队打工,以弥补这种四处缺钱的境况。永顺叔走后的一个月左右,学校提前放学,我回家看到弟弟一个人在院里玩儿,推门进屋,看到了永顺叔和母亲搂在一起……我狠狠地摔碎了门上的玻璃。西屋就是卧床的父亲,我嘤嘤泣泣地告诉了父亲,父亲咳嗽了一阵后用手摸了摸我的头,什么话也没说。
  
  从此后,我总是用仇恨的目光看待永顺叔,尽管他为我们这个家庭付出了许多,同时我认定母亲下贱,不再叫她一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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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sam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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