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母亲中风,很突然地。
具体的情形,被父亲讲述得充满乐趣。父亲说,你妈在烧火做饭时,就赖在凳子上不起来了。事实是,母亲那一坐,从此再没站起来。
母亲的脾气变得空前烦躁。她扔了手边能扔的东西后,号啕大哭。父亲捡了被母亲扔掉的东西,重又递到母亲手边,轻柔地唤着母亲的名字:素芬。
来,咱们再来扔,咱们手劲儿大着呢。父亲说。他像哄小孩子似的,渐渐哄得母亲安静下来。他给母亲讲故事,给母亲吹口琴。买了轮椅,推着母亲出门散步。一日一日有他相伴,母亲渐渐接受了半身不遂的事实,变得开朗。
我去看母亲。父亲正在灶上煨一锅汤,他轻轻对我嘘了声,说,你妈刚刚睡着了。我们轻手轻脚地绕过房间,到屋外。父亲领着我去看他的菜园,看他种的瓜果蔬菜。这时,丝瓜花、黄瓜花开得正灿烂,梨树上的梨子也挂果了。青皮的香瓜,一个挨一个地结在藤上……
秦晨蕊,你不要担心没有新鲜的瓜果蔬莱吃。你妈不能种了,我还能种,我会给你种着,等你回家吃。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父亲望着一园子的瓜果蔬菜对我说。
你也不要担心你妈,有我在呢,我会好好地照顾她的。
初夏的风,吹得温柔。那些雨天的记忆,雪天的记忆,在岁月底处,如云雾中的山峰,隐隐地波浪起伏着。想那些年的父亲,心里的疼痛,是无人知悉的吧?日子更替,花开花谢,无论曾经是爱还是不爱,如今,他和母亲,已成了相濡以沫的两个人。他也早已不复当年的俊朗,身上镀了另一层慈祥的光芒,让人看着柔软。
我在他身后轻轻唤了声:爸。父亲惊诧地回头看着我,眼里渐渐漫上水雾。我迎着那水雾,说:爸,叫我小蕊,好吗?
多年前的黄昏重现眼前:父亲抱我坐在膝上,拨弄着我的头发,唤我:小蕊,小蕊。我的心上,有蜻蜓翩跹。夕照的金粉,铺得漫山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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