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就在小花复见光明的三个月后,老许溘然长逝。临终之时,老许拉着我的手说:“小花这孩子可怜,帮我照顾照顾她。”我心酸地应允。
出殡那天,小花站在棺木旁,双眼哀哀地望着她爸,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们父女俩。整个过程,小花一滴眼泪都没流,但手牢牢地扒着棺木不肯放松。棺木被抬上了灵车准备运往殡仪馆,小花在车后小步跑追着,声音哑哑的。
厂长嘱咐我们准备通知亲属来处理一些后事时,我们才发现老许几乎没有亲戚。惟一的一个表妹在江西,她接到电话后很快赶到。
小花有点茫然地望着这个女人。我推了她一下说:“这是你姑姑啊。”小花怯生生地拉着她的手喊了声姑姑。那个女人很诧异地问小花是谁,大家都给她问蒙了。厂长说:“这是老许的独生女儿啊。你不认识吗?”她困惑地说:“我表嫂不能生育,她哪来的女儿?”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我下意识地望了望小花,就追问那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老许的妻子身体有病不能生育,结婚多年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后来他的妻子死了,老许也一直没有再婚,所以绝对不可能有女儿。大家的表情各式各样,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小花身上。人堆里开始传出低低的议论,一个过去因工作上的事常挨老许批评的青工说:“没想到老许也这么风流哟!”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周围几个女的忍不住掩嘴而笑。小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手足无措,她哇地一声哭着跑了出去。
那天到了很晚小花才从外面回来,她双眼红肿,脸色苍白。她来到我家,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声音嘶哑地问我:“林叔叔,我,我是不是我爸的亲生女儿?”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神是那么凄凉。我心头一酸,就宽慰她说:“怎么会不是呢?你别听别人乱讲。我跟你爸是多年的朋友,我最知道他的为人。他这么疼你,你绝对是他的亲生女儿!”
可老实说,只是我的直觉让我这样想,这样说。我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过后整整两天,我都没见小花出门,我真担心她被这骤然的变故击倒。第三天晚上,小花又来到我家。她表情平静地说:“林叔叔,原来我真的不是我爸的亲生女儿。”我心里一沉,呆呆地望着她。小花低着头,掏出一张纸说:“这是我昨晚在我爸的箱子底下发现的。”我接过一看,是一张发黄了的出生证明,上面印着几行字:“吴丽丽,女,1975年生于普宁市第一人民医院。”在纸的背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句话:“本人家庭贫困,实在无力再抚养一个残疾孩子,如有好心人收养她,我将终生感谢不尽。”
小花哽咽着说:“我从来没见过妈,但从小我爸就一直跟我讲小时候我妈是多么疼我,还跟我讲了好多好多很美好的童话故事。那时候我一直都为自己感到欣慰,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有母爱有父爱照亮我的生命。我现在明白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活在爸为我编织的一个虚拟的美丽世界中。今天知道了这一切,我不但不感到难过,反而更加庆幸。”
听到这些,我如释重负,喜泪横流……
不久,小花回到了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在那里,她嫁人,生子,生活过得平静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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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sam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