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王黾的事尚未平息,我爸就出了车祸,我再也没有心思关心他的事。没多久我爸不治而逝,从那以后直到毕业我方才回家,因为我要在寒暑假留下打工,为家庭减轻负担。
大三那年,我的女朋友因为毕业和我分手,她没怎么解释,我也没怎么问,不想自讨没趣。一切都顺其自然,在一起因为才,不在一起也是因为财,不过是多了“贝”字旁罢了。
艰难毕业,心里的一次次创伤渐渐痊愈,我又想起了他。毕业后我没有急于找工作,想回家陪陪我妈妈。回家之后才知道王黾家也发生了许多事情,先是那个牛烘烘的派出所所长因嫖娼被弹劾,不久王黾家的游戏机室就给关闭了。后来他们家又借钱开了个包子铺,一年之后王黾和一个曾经堕过两次胎比他大两岁的女人结婚了,婚礼上双方都没有请多少人。那女人和他一样,婚前风骚不羁,不过婚后还算老实,和他一起本分地操持着小小的包子铺,就在我毕业这年他们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蒙在他爸爸脸上的阴霾方才渐渐退去。
深秋,早上王黾找我玩来到我家,我妈说我给我爸烧纸去了,他立刻买了两刀火纸马不停蹄地赶来。我静静地坐在我爸已经野草衰败的坟茔前,伤感地吸着烟,身边的树林黄叶随风飘落。他来到我身边,没说话,跪在我爸坟前烧了把纸,然后磕三个头,接着和我一样,盘腿而坐点支烟。我转脸看着他,目光神情都没以前的尖锐了,生活已经将我们的青春打磨褪色,然后留下一层不该有的沧桑。
“听说你有个儿子,起好名子了么?”我微微笑一下,很久没见他,再次看到他很令人欣慰。
“没呢,等你给他起个。”他也浅浅一笑,全不见以前的张扬了。
“叫王小黾得了。”
“不行,不行,不能让他再像我了。”他急忙阻止说,完全没在意我是在开玩笑。我爸的去逝是偶然,他妈则不是,如果有钱她还是可以挽回性命的。他一直不能原谅自己。听说他妈去逝的时候,他跪在妈妈的棺材前不吃不喝,足足守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晕倒时还是泪流满面。
我们不再说话,望着满地凄凉的玉米茬缄默,语言有时候就是交流的障碍。阳光明亮但不热,天空碧蓝高远,没有一丝云迹,轻风将树上存有不多的黄叶吹得沙沙作响。
我一向不喜欢用对错来衡量事物。就像我以前的女朋友,至今我都没感觉到她哪点有错,如果我阻止分手倒是无理取闹。
临分手时我们都没怎么吵架,她毫不忌讳地跟我说自己爱慕虚荣,说自己是物质女孩。说分手的那天是冬天,外面下着很大的雪,我们做完爱之后一起吃了顿火锅。饭桌上她对我说,“有个男人比我大两岁,长得很帅,也很精炼,在市里开了家不小的超市,他缺一名助手,希望我去帮他。”“好啊。”我心里悸动得厉害,但我不想发作,她没错,我没钱,挽留是徒劳的。过了很久她才讷讷开口说:“我们分手吧。”我抬起头,高度紧张的心总算等到了那把落下的铡刀。我看着泪水从她眼眶流出,点了点头,没说话,怕一开口就抑制不住悲伤。我低下头,疯狂地吃东西,让泪水没有机会流出来。她哭着离开了。她刚走出门我就趴到桌底狂吐不止,哭到鼻涕都抑制不住不停地滴落,场面狼藉得让火锅店的女服务员都纷纷侧目。
晚上,王黾骑着摩托车带我去龙泉酒家喝酒,我们喝得晕腾腾地推着摩托走回灯火日益辉煌的小镇。时有打扮亮丽长像俊俏的女孩从我们身边经过,但我们已经无心再去企图什么,属于我们那一段张扬的青春已经悄然逝去。
王黾瞥了一眼不远处一个自信男孩正围着一个羞涩的女孩夸夸其谈,他无奈地笑一下,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不过是一粒尘埃,飘扬一阵之后,落了,就本本分分地生活。”
远处小镇的灯火一依然带着诱惑闪烁着,不知又有多少男孩女孩在斑斓的灯光下挥霍着自己的青春……
完
2008-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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