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本人在《<克伦威尔>序言》中说过的那样,浪漫主义文学是天然壮观的森林,在文字中描摹光与影的对照,在语句记下那摇曳的树林和万千枝桠。它将人类灵魂中的道德和美学提升到了无以复加的高度,带给了我们最为强烈的艺术魅力。
《悲惨世界》正是这样一部作品。它是什么?正如刚才我们所提到的那样,它是最为广阔壮丽的原始森林。参天大树的枝叶层层垒筑,变化延伸出了无穷的花样和纹理。它一摆动,就成了那怒涛翠洋,燎原绿火,让最麻木的神经惊醒,让最冷漠的人落泪,让最坚硬的心也为之动容。那划过林间的风,或轻轻拂过,让心灵泛起涟漪,又或呼啸而歌,席卷起灵魂的惊涛骇浪。最后的最后,从树丫间投下的一缕阳光,让耳边响起了圣歌。
是什么在拨弄着这片大森林?当然是作者本人。雨果说过,恶是一种疾病,只有善才能够解救。如此说来,文中的第一个以善为刀的医生自然是那如同圣徒一般的米里哀主教了,第一名病人则是主角冉阿让无疑。然而问题就在这里,“恶”这一顽疾的病根到底藏在何处?难道就只将它归咎于人心的腐化吗?答案是否定的。正如书中所写的那样,当冉阿让身陷于监狱之中时,他已经“用良心审问了自己和社会”。他所得出的结论是“社会对我的遭遇是应当负责的”。在我看来,这样的结论没有丝毫问题。当时的社会是恶的,无论是物质的贫困,例如冉阿让,芳汀,还是精神的堕落,譬如德那第,可以说全是社会的原因造成的。那么谁又能来为这个黑白颠倒,藏污纳垢的社会开刀施术呢?毫无疑问,也只能是作者本人。不同于米里哀主教,雨果不仅仅需要善之刀,还需要一双洞悉一切的历史之眼。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悲惨世界》中不仅有一行行警句格言,一幕幕惊心动魄的遭遇,更有那描绘历史的波澜壮阔的画卷。爱读文 http://www.aiduwen.com
史迁写史,却留下“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这样的美誉,既能融文情于史,那么文学作品又何尝不能倾尽丹青把历史绘下?脱离历史、浮于空虚的文字即使能流行,也不会流传。因为文学是一种记录文明的高超手段;而文明呈现于历史。一七八九年到十九世纪中期的法兰西是伟大的,它孕育出多少不朽的作品!历史到了激流急湍的地方,成了杰出创作的源泉,造就法国多少大文豪!但是其中,又有谁能够做到像雨果那样呢?
历史是大仲马用来挂小说的钉子,隐约可见法国社会风云被涂抹在《三剑客》和《基督山伯爵》的前台演绎之后充当它们的底色;巴尔扎克铸成的《人间喜剧》庞大的令人惊叹,动荡的野心开足马力在刚刚苏醒的时代驰骋,时代精神跃然纸上呼之欲出,但历史在背后悄无生气的主宰一切,不为凡人所知。那么,《悲惨世界》又如何?雨果将超过了五分之一的笔墨完全掷在了历史之上!
我们看到,整整一卷的“滑铁卢”里,大皇帝所演绎出的最后辉煌和崩溃;我们看到,两卷关于修道院的哲学意义和变迁史,暗合了他本人“这是一部宗教作品”的说法;再一卷题为“几页历史”,谈论七月革命后的法国,还有一卷讲“一八三二年六月五日”的巴黎起义。接下去有将近一部的篇幅描绘街垒斗争;因为它属于故事情节,我们还没打算入那五分之一里去。历史的画卷在这里向我们徐徐展开,它仿佛沉默着,又仿佛正向我们诉说着一切。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同样出于雨果手笔的《巴黎圣母院》当中,对关于市貌和建筑的长达二万余字的专卷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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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