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在台湾20年前下着滂沱大雨的一个闷热午后。
我和学弟小董穿着汗衫和红色小短裤,外罩军用绿色雨衣,骑上机车进行例行性巡逻。雨哗啦哗啦地下着,后座的我得咬着小董的耳朵才能交谈,就在经过石门水库大坝附近,我突然听到断断续续、忽远忽近的求救声,喊着“救我!救我…”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听觉,因为那微弱的求救声根本不可能穿透雨声传入我的耳际,可偏偏我又再一次听到那声音。
我嘱小董骑回大坝,要他倾耳细听,此时雨势渐稀,求救声也就更清晰可辨,我和小董分析那求救声应该是从大坝下方的涵洞里传出来的,赶紧打电话给当地派出所,并回报连上遇紧急状况请求支持。
不久,警车消防车和连上弟兄都来了,只是一群人望着水势湍急又深邃莫测的涵洞入口,面面相觑,就连水库的水警也都没人敢贸然下水,谁知道跳下去会被冲到哪里去。
可是求救声仍没间断,眼看情况紧急,就在那当下,一股舍我其谁的莫名勇气冲上来,我根本没想到自己不谙水性,更顾不得未知的危险,我只想到我要救人。
此时人潮越聚越多,有位货车司机说他车上有捆绑猪只的粗绳,只是绳子不够长,连上的支持部队带来另一捆粗绳,在弟兄的协助下,将连接好的粗绳捆绑在我的腰际,我手上拿了手电筒、无线电以及救生圈,迎着风凛凛站在堤边,彷佛之间我像是换上S装的超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跃而入大坝的涵洞入口,一瞬间我已被湍急的水流冲了约200米远,直到水流逐渐平缓处。
我终于可以在水面约到我下巴高度的涵洞中行走,头距洞顶只有一个手掌高,只是手电筒泡水罢工了,无线电也失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涵洞里,我全然无法辨识周遭的环境。突然迎面一阵黑团,像股强风般扑面而来,我赶紧双手掩面,原来是上百只蝙蝠排山倒海般呼啸而过,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的蝙蝠,魂魄都被吓掉一半了。
惊魂甫定的我,继续颠着脚尖在洞里半漂浮的摸索行走,我一边划行一边大声喊着:“有人吗?”也是替自己壮壮胆。此时那微弱的“救我”声又响起,并且还加上一句:“你是人还是鬼呀?”好气又好笑的我也大声地回应:“我才要问你是人还是鬼呢?”
这时我遇到了岔路,我持续和那女人对话,一方面保持她的意识清醒,一方面我也可以辨识她所在方位。终于,我看到一个人影挂在涵洞壁上的钢条,身上的衣物已被水流冲到半裸。一靠近她,她就如落水的人抓到浮木般张牙舞爪的猛扑,死命的扒着我不放,情急之下,我只好一拳打得她无招架之力,用手臂勒着她的脖子往回走。
原本下水前说好当我扯动身上的绳子时,外头的弟兄就会拉我回去的,只是距离实在太远,他们根本感应不到,我只好一步一步艰辛的涉水而回,一直走到外头的支持人群接收到我扯绳的讯息。
拉我们上去时,我也因筋疲力竭而呈现半昏迷状态,只记得一群人蜂拥而上,有人用毛毯将我包住,并有各大报记者前来采访,连上辅导长代我回答了问题,隔天报上便刊载了以“军爱民民敬军,宪兵英勇救人”为标题的报道,我也因此获得三天荣誉假,被救女子的父母还送了水果到连上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这件事我没有让家人知道,消息之所以会走漏,是我姑妈看到了报纸,可想而知我被骂得狗血淋头,妈连说还好老天爷有保佑,我才没被海龙王招去当女婿。
20年后,我把已经泛黄的剪报读给六岁的儿子听,儿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You are hero!爹地!”我紧紧地搂着儿子心里想:“英雄,只不过比别人多了五分钟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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