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整日难见暖阳。躲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杈,猛然想起了老孔。
与老孔相识,始于几年前的某次饭局。当时,朋友介绍他说:“文学编辑,学富五车,真正的才子。”心中刚刚涌上一丝钦佩,他却趁着酒劲儿,开始给大家讲笑话:某天心情大好,躲进小酒馆自斟自饮。忽有外地同学打手机,说是到北京来了,想见见。我摸摸瘦瘪的钱包,便撒个小谎说正有应酬,吃完饭再去看他。同学并无责怪,还说怨不得手机里边那么吵,那就自己找地方吃饭。我嘴上正连连抱歉,只见店门一开,同学举着手机走了进来。
大家哄堂大笑,而老孔的笑声又是最高,倒仿佛是在嘲笑别人的穷酸。
老孔年逾不惑,灰白长发盖过耳际,说话要不时扶扶眼镜,文人气质,这是对他的第一印象,后来交往时间长了,更觉他书生意气太浓。
其实老孔学历不高,属于自学成才。但既为才子,上天还是给他配了一位绝色佳人。据说,当年佳人的追求者排成了长队,可她却目中无人,直到老孔闯入视线,念几段自己的原创情诗,再拉佳人去秦皇岛看几次大海,竟然大功告成了。为这,很多人气得犯了忧郁症。
熟悉他的朋友说,老孔干编辑这一行,“眼光很毒”。我的理解,对文学而言,就是能够一眼看穿作品的优劣吧。偏偏,眼光很毒的人往往也很有个性,据说老孔在单位里人缘不好,每到关键时刻,无人肯出头讲他的好话。对此,他似乎有些无奈,但也并不很在意。老孔在编辑部供职多年,确实编过些好书。五年前他编的一本名家专著,曾经高居国内新书排行榜的首位。对时下出版业过分追求市场效应的流弊,他深恶痛绝。他调侃说自己最大的快乐,过去是专给好作品挑错,现在却是在太多平庸之作中,苦觅那些星星点点的闪光。说这些话时,他不住摇头叹息,颇有些无力回天的意味。
也曾有人想对他施以援手,可明显偏低的学历,又成了他最大的制约瓶颈。很多人劝他也补个文凭,可他却淡然一笑:“如今的学位,一毛钱能买十一个(意:一分钱不值),还是把机会留给领导吧,他们升官更需要。”而我对他印象最深的还是热忱。前年,为了我长篇处女作的出版,他除了向本社推荐,还帮忙联系了四家出版社,虽最终未能如愿,但我们交往并不太多,以他一向万事不求人的处事风格,能够如此尽力,我自然是发自内心地感激。
不思进取的老孔,去年却突有惊人之举——因为职称问题再次搁浅,毅然离职。听说这个决定,周围一片反对之声,唯独一位美女站出来支持:“这么多年老孔已经够委屈了,换个活法或许能更精彩。”语出惊人的美女,恰是他的爱人。这么多年过去,“佳人”依然信任“才子”,倒让我们这些局外人汗颜不已。之后这一年,他先去一所民办大学教课;后又跑到深圳,在一家文化公司当副总;最近听说又单挑门面自己干了。北京的朋友相聚,提起他有个很形象的比喻,说他这一年如同上了过山车,忽上忽下,风光无限,却也无限风险。
冬日寒冷,最易催发思念。现在,捡拾记忆中一个个关于老孔的片段,写完这篇文字,心中忽然百味杂陈。古人云:飞鸟择良木而栖,但愿,老孔的明天会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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