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童年的回忆。而母亲,则自然是回忆中不能缺席的主角。
我的母亲,是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妇女。说起来叫人不信,她一生连个名字都没有。因为她是何家庄人,所以,大家都管她叫何家人。就是这样在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人,却铸就了我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丰碑!
母亲最早给我的印象,是我平生第一次生病的那天早上。朦胧中,我身子热得烫人。记得当时母亲把我抱在怀里,带了个一头有节的茅竹筒,来到队部食堂排队吃粥,并让大师傅把竹筒勺满了。哪曾想回到家,竹筒让猫给撞倒了,稀粥洒了脏兮兮一桌。母亲赶紧小心翼翼地将稀粥围捧起来一点点放回竹筒,退烧后温热喂给我吃。
不久,“大锅饭”解散了。村民们又恢复了各家千年一惯煮饭的过去。由于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家中有上顿没下顿的事情经常发生。就算是有一顿,也因为母亲每次煮稀饭时都要在那少的可怜的米粒中抓起一把米,说是积粮防饥,然后从中加进一堆野菜。到了吃稀饭时,大家只能是数米粒。而母亲,则几乎每餐都是以野菜果腹。她那细小的身躯,眼看着就这样一天天瘦弱下来。而她每次抓下的一把米,后来在大荒之年还真成了我们全家人的救命之粮。
一天下午,家中来了一位高个子。原来他是我在城里上班的叔伯二兄。二兄将手里端着的一碗米饭送给了我。饿得骨瘦如柴的我,如狼似虎地吃到这碗又软又甜又香的大米饭,就知道吃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听母亲说,那是一碗糖拌糯米饭。从此,我发誓,长大后一定要让母亲也能天天吃上糖拌糯米饭。
我们村前就是工厂,厂内有个食堂,那是我常常光顾的地方。在食堂垃圾堆中,我可以随着不同季节,找到很多不同的“宝物”。我最喜欢掏到的东西是藕节。每当装了半布袋藕节后,我就会兴奋得像过节一样手舞足蹈。因为我的母亲会做“拳头丸”。但见她,先将藕节刨去藕须,尔后将其刨碎,放进点盐等佐料,再用手握成拳头状,最后放到蒸笼里这么一蒸,就成了世上一绝的美味佳肴了。我一碗在手,香气竟让邻居小孩垂涎欲滴。每当此时,母亲总是将自己那份,让我送给邻居小孩去吃。
儿时生日,是我最祈盼的日子。因为每当这天,我都会得到满满的一“篮边碗”蛋炒饭。有饭吃,已经是够好的了,何况还有一大碗米饭,特别是饭中还有鸡蛋。可有一年,在我过生日的前夜,母亲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对我说了:儿呀,我们家几天都吃得是“红锅菜”(没有油炒的菜)。再这样下去,我恐怕你爸、哥在外干活身子吃不消。所以,几个鸡蛋我都拿去“工人宿舍”换了油、盐。今年你的生日就吃炒饭,没有鸡蛋,行啵?那时我还小,不懂得大人生话的艰辛。便向母亲死活吵着要吃鸡蛋。吵着吵着,睡着了。当我半夜醒来,看到母亲还坐在床边流泪,一夜之间我好象长大了,也懂事了:妈妈,不哭。明天我不吃鸡蛋。母亲一把紧紧地将我搂进怀抱:我儿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在那口大“篮边碗”中,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一片片黄、白相间的鸡蛋。当我得知,这是母亲到了几户邻家才借来的这么个鸡蛋时,止不住的泪水直往我那碗中滴。当泪水拌着米饭和鸡蛋,一次又一次地送入我的口中时,我从内心感叹:世上只有妈妈好。人生有一位这样的母亲,子复何求?
如今,我们兄弟们都长大生儿育女了。生活条件好了,有能力给母亲买她喜欢吃的东西了,可她却早已离我们远去了。在这清明时节,无以回报母亲,就让此文寄托我的哀思,飞向天国吧:我那吃尽了人间苦的母亲呀,儿想念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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