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我含泪静静地站在屋门旁望着母亲,她平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上乌黑的假发不时地被门边溜进的微风掀起,隐约忽现出顶光的头皮,使得她最后的骄傲也荡然无存。
这时候,我的五姐轻声呼我:“小弟,趁妈妈麻醉药效还在,咱俩赶紧推磨走”。于是,我硬是咽下嘴边的苦水,依依不舍地随五姐向面粉厂的方向而去。
苍天作弄我,噩耗传来,使我得知了母亲逝世的消息。就在我还未磨完面的时候,听五叔赶来说的。他说母亲临走时好象有什么话要说,却没有说出口,就走了。听着五叔的话语,我悲痛万分,差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一刻,我恨自己不能在母亲临走时守在她的床前,让她那怕看上一眼,她也安心,我也无悔。想想看,作为母亲眼里很乖的儿子,她老人家怎能不牵挂,说真的,那天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忽视了。
接下来,往事一幕幕,在我的脑海里回荡。
(一)
听邻居大妈说,那个年份,我还没出生,父亲和我的叔叔们都成了家,不过没分家,在这个“大家”里,人多,开支大,虽父亲和叔叔们靠外出务工挣了些钱,但这微薄的收入无法堵上家里的消费缺口,当家的爷爷自然从各方面缩减支出。
当时,按“小家”讲,我的“小家”人口最多,当然开支要大些。为此,我的“小家”就变成这个“大家”里的重点看管户。
那时候,母亲为了不占用“大家”的柴禾,同时,为了我们姐弟不受冻,冬天来临,经常出没于深沟山间,收拾柴禾,而后独自一捆捆地背回家,放在“大家”的柴堆上。但是,每当母亲烧炕或生火做饭需用柴禾的时候,常被多疑的婶婶误告超标准使用柴禾,随后爷爷误判,母亲遭遇被训甚至被没收柴禾。在这种情况下,母亲既不喊冤,也不因委屈而难过,往往选择了默认。
母亲将泪水和苦水咽下肚子,不计较别人怎么说,却注重自己怎么做。因为她相信,总会有一天,爷爷会明白,叔叔和婶婶会明白,自己的儿女会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二)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常和本村五妈(按本村的辈份称呼“五妈”)的儿子玩。记得每次到她家窜门,她都会给我讲述有关母亲的故事。
五妈说,她和我的母亲关系好,若遇上造农田或修水利设施,她俩往往一起同行同吃同劳动。
一次,她和母亲步行三十多里路,来到我们县城附近山上修梯田。当日午后,她俩提前完成任务,当时,又累又渴,想到了我的父亲在县上上班,便即刻赶往那儿歇歇脚。在父亲那儿只喝了口水,乘了会凉。由于母亲考虑到家里忙,来不及吃饭,就和她启程回家。
临走的时候,父亲顺便给爷爷捎了两袋小副食。走在路上,五妈看了看母亲手中提着的两袋小副食,对母亲说:“把人饿得,咱们怎么没想到吃些现成的呢?”母亲摇摇头,接话道:“坚持一下吧,回去我给咱俩做饭,这副食是给老人解馋的,可不能动呀”!到家后,母亲原封不动地将两袋小副食交给爷爷。
我想,母亲无论自己多饿,也要咬咬牙,坚持住,将两袋小副食交给爷爷,她交给爷爷的不仅仅是两袋小副食呀!
(三)
每逢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我们村上的人如蜜蜂采蜜一样,争先恐后,在工地卖力地干,唯恐少挣“工分”。其原因是,按照村里规定,统一规划的农田水利建设用地称为工地,在劳动工地上,根据参加劳动者的多少把劳动量分解,一个单位劳动量记为一个“工分”,并且村里也实行奖励措施,“工分”高者,家里得实惠越多。为此,村里人常把这当作致富的路子。
既然村里人都如此看重“工分”,那么,当时对于我的“大家”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当家的爷爷肯定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到了那个时期,他往往招回在外务工的男劳力,也争取能派出有劳动能力的女劳力。但,事实上爷爷派女劳力总会不如愿,除了我的母亲是固定的劳力外,其余女劳力都是流动的。
在那个能为“大家”减压的季节,母亲从来不以任何借口留在家中,总是一昧地为“大家”出力流汗,还赢得了村里人的尊重和好评。
五妈说过,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时期,主要是在山间作业,即开垦荒地或修复梯田,都是些重体力活,男人们干起来都费劲,何况女人呢。然而,我的母亲确实参加了,每次挣的“工分”和男人们平分秋色,令男人们伸出大拇指叫好。
的确,我的母亲任何时候都不会计较付出多少,她的心里总盼望着“大家”日子好过些,自己就会舒服。
平日里,地里活我的母亲样样都干,地里需要养分的时候,用不着爷爷安排,她就会拉着架子车把大粪运到地里。夏收之时,母亲的镰刀总是割在前面。……。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平凡的农妇。
(四)
儿时的我喜欢吃母亲做的鸡蛋饼。直到今天,鸡蛋饼仍然是我家餐桌上的首选。
那时候,为了能够吃到鸡蛋饼,每次小学放学回家后,我就想方设法地找借口让母亲做鸡蛋饼。不过,正好母亲也对症下药,利用我的嗜好帮助我提高学习成绩。
在小学毕业那年,对于学习成绩处于中游的我,好想成绩考入全班前5名。针对学校实际情况,如果考入全班前5名,升初中就有了保障。
有一回,当所在班的班主任公布全班学生期中考试成绩时,得知我的课程总分下滑了30分,相应地在班上的排名也倒退了10名。当时,我的心里非常难受。放学后,母亲用她那慈祥的目光看着我,问我考得怎么样,我低头想了一阵,对母亲撒了谎。然而不知情的母亲立马兑现了给我做鸡蛋饼,惭愧的我低下了头。
这以后,已临近小学毕业冲刺阶段,每次考试,我都始终考入前五名,最后顺利地跨入中学门槛。
是啊,那时母亲做的鸡蛋饼不仅仅满足了我的口福,也成为我学习上的动力,在我的心中,母亲就是一位良师。
还有我的三姐得病那年,母亲再三督促三姐的家人,让她的家人对她的病重视点,“坐月子”得的病别大意,还隔三差五地让我去看三姐的病情。然而,三姐的家人还是大意了,拖延了三姐看病的时机,年轻的三姐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听到这个消息后,很少流泪的母亲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好些天不吃不喝。
在母亲逝世后,按农村的习俗,要过“白事”。在“白事”的灵堂前,我的几个外甥和外甥女虽年龄都不满10岁,但个个哭得像个泪人。这是因为她们都是外婆带大的,幼小的心灵里对外婆有着深厚的感情,舍不得外婆离开。
像这样的故事太多太多了,我就不再说了。只想说我的母亲一生最无私,将自己的爱全部倾注到儿女身上,对自己的儿女的儿女也疼爱有佳,此时此刻,我觉得这个世间母爱太伟大了。
(五)
现在每每想到母亲临走时的那幅画面,又想想母亲饱尝人间辛酸,用那颗善心、孝心、苦心和爱心书写了自己的平凡一生,却仓促而走,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我的心里就会非常难过。
我觉得母亲生前为我的“大家”和“小家”操劳了一辈子,吃尽苦,受尽累,没享上一天福,到头来我又不能为母亲尽孝,我的心如刀割,我的牵挂一刻也不能停止。
母亲,您知道吗?我不知做过多少次梦,梦中总有您在,您的身影很清晰,您的样子一点也没变,人还是那么勤快,总是在煤油灯的微弱灯光下为我们姐弟缝缝补补,偶尔还对我说些勉励学习的话。说真的,这样的梦做得太少了,我好想和您长伴梦中。
母亲,又到清明了,我还会来到您的坟前,扫扫坟院,烧些纸钱,洒些陈酒,留些吃的,好让您在另一个世界看到儿心,听到儿声,得以宽慰。
母亲,您临走的时候,我知道您要说什么,请您相信您的儿女,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们姐弟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你就放心吧。
您的儿女会永远想念您。
您是我今生最牵挂的人。
相关文章推荐:
(责任编辑: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