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期,他总是一个人背着一把二胡,来到未来湖前面的草地上,席地而坐,然后旁若无人地拉起二胡,一边拉,还一边引吭高唱,唱的都是优美的情歌,带着遥远的来自草原的韵味。
这时候,未来湖前面停下了匆匆而过的脚步,照射进了一道道明亮的眼神,有人陶醉,有人冷笑,当然也有人无动于衷。
他是秦风,我大学时代的同班同学,也是睡在我下铺的兄弟。
他并不是来自遥远的北方,他出生在江南小城临川,却不可思议掌握了慷慨悲凉、雄壮热情的草原部落的天籁。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有我知道,那来源于他内心深处无边的浪漫和深沉的忧伤。
秦风拉得一手好二胡,唱得一手好曲,却是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他戴一副纯净的不可思议的银丝眼镜,穿一身洁白的衣衫,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他经常席地而坐,却总能那样一尘不染,也许是天生的纯净不容许一丝杂质的侵犯吧。
秦风大学时代没什么朋友,也不和人说话,就算是睡在他上铺的兄弟,他也没能和我有更多的交流。
秦风当然是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不少优秀的女孩向他射来了丘比特之箭,然而秦风始终无动于衷,但是我知道,他始终在等待一个真正属于他的梦中女郎。
就这样,一直过了几年,直到大四的时候,秦风才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场爱恋,他的女朋友,是一个大学新生,来自遥远的黄土高坡,长的黑黑胖胖,但是难掩一脸的坚毅和执着。
所有人大跌眼镜,不少女生为秦风伤心地流下眼泪,败在这么一个女生身上,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我们学校是省里一所重点高校,秦风学业优秀,大学毕业后,不少令人羡慕的岗位向他招手,然而秦风都拒绝了。他去了遥远的内蒙,去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学教师。我心里早就知道,这是大学毕业后他必然的选择,他的心,永远留在北疆、留在大漠、留在无边的草原。
以后,我们再也没联系,其实联系他,他也不会理会,听说几年后,他的女友,那位坚毅的北方女孩,也去了同一个学校,做起了老师。
秦风,成了我大学时代的一个记忆,也成了很多同班学生心中的不解之谜。
如果不是老教授的八十寿辰,也许我们一生都无缘再见。十月十八,是老教授的生日,老教授姓卢,是我们大学时代的写作教师,我们这一届是他的关门弟子,因此关系格外亲切。老教授是一个著名文学评论家,也是一个多情浪漫的教授,每年过生日,都要邀请我们去他家举行盛大的PARTY,这已成了习惯。老教授最喜爱的弟子,就是秦风,秦风的文章让老教授连连赞颂。每次老教授生日,秦风都带着二胡伴奏,他神态飞扬、眼里射出一道道夺目的光辉,不少人被他演奏的姿势所震撼。
老教授年纪大了,他还有个心愿:再见秦风一面。大学毕业以来,秦风已经整整十年没有露面了。我们大家也都怀念着他。
虽然和秦风没有联系,我还是知道他所在的学校,我打电话到他们学校,然后找到秦风,我告诉他:老教授八十岁了,想见见你,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秦风沉默了一会,说,好,我会赶来的。
十月十八。
老教授家高朋满座,然而寂静无声,大家都在等一个人。
我看着曾经的同学们:男的西装革履,自信满满,女的也都神采飞扬,青春依旧。不少人都带上了自己的伴侣,看得出,大家都混的不错,事业成功,家庭幸福。
八点整,约定的集会的时刻。秦风和一个女人——我认得出是他的女友,现在应该是他的爱人——双双走了进来。几年不见,秦风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满脸的沧桑,身体也变得臃肿起来,只有那眼神,依稀可见当年的神采。秦风的爱人,倒是没多少变化,依然黑黑胖胖,依然一脸坚毅。
我听见不少女生都叹息了一声,老教授似乎也有点失望,他招呼大家坐下吃饭,酒席上,大家高谈阔论,说的都是拼拼打打的江湖,秦风和他的爱人,却一直没有开腔,只是老教授在敬酒的时候,才说了声谢谢。
酒席之后,照例是歌舞晚会,这时候,大家都矜持起来,偌大的舞池竟然没有一个人下去。
悠扬的二胡声想起,所有的人像在心灵上被重重敲打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秦风已抱起一把二胡,站在舞池中央,旁若无人演奏起来,一股清泉流水的音乐倾泻而出,秦风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他的头昂得很高,他的脚踮得也很高,这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仿佛只有他的灵魂在涤荡……
这时候,他的爱人,也仿佛一个精灵,翩翩起舞,围在秦风的身边,像一只优美的蝴蝶。曼妙的声音和曼妙的舞蹈结合在一起,仿佛这就是全世界。
我看着秦风的声影,仿佛看到了当年遥远的记忆,我转身看着其他的同学,也看着老教授,所有人都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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